深度｜丰田换帅背后的新能源路线之争：大象能否转身

全球最大的车企丰田更换掌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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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6日，日本丰田汽车公司宣布人事调整，4月1日起，现任雷克萨斯总裁佐藤恒治将出任丰田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执掌丰田13年的现任总裁兼首席执行官丰田章男将卸任，转而担任董事长一职。

作为丰田公司创始人丰田喜一郎的孙子，66岁的丰田章男始终在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推动丰田的长远发展。2009年，丰田章男出任丰田公司总裁，彼时的丰田汽车在次贷危机之下出现了有史以来的首次亏损，丰田章男带领公司走出了经济危机，此后，丰田又经历了美国市场“刹车门”、日本大地震、新冠疫情等挑战，在发表于丰田时代新闻网站的文章里，丰田章男将这13年称作“日复一日艰难求生的日子”。

据日经新闻，从丰田章男掌权的2009年到2022年，丰田汽车全球销量增加了三成左右，达到了约1000万辆，持续占据着全球销量最大车企的宝座。目前其总市值超过30万亿日元，较丰田章男就任社长时增加两倍之多。

不过，在全球车企纷纷追赶电动化浪潮时，丰田正在被竞争对手甩在身后。据《华尔街日报》，截至2022年11月，电动汽车在丰田和雷克萨斯的全球零售额中占比还不到1%。

“我是老一代，也感到了作为‘造车人’的局限性。我认为有必要在新的时代隐退。”丰田章男在记者会上如是说。

投了特斯拉的丰田章男成了“电动车死敌”？

丰田汽车在电动化转型上的迟缓可谓有目共睹，对于混合动力汽车的坚持令其在电动化进程中步履缓慢，而丰田章男本人更是屡屡语出惊人，发表炮轰电动车的言论。

丰田汽车的滞后在中国市场表现尤为明显。2022年，丰田汽车在中国市场的新车销量约为194.06万辆，同比下滑0.2%，这也是10年来丰田汽车在中国市场首次出现销量下跌。丰田旗下高端品牌雷克萨斯也出现了销量下滑的局面，2022年雷克萨斯在华累计销量达18.39万辆，同比下滑18.6%。

在中国这样一个新能源汽车大国，对待电动车的消极态度无异于主动放弃市场份额。2022年，中国乘用车零售同比增长1.9%，同期新能源乘用车则达成了96.3%的同比增速。乘联会秘书长崔东树就曾指出，燃油车市场份额正剧烈萎缩，而日系车企的新能源车仍处于弱势，其部分销量被自主品牌新能源车分流，从而导致了市场份额下滑。

丰田章男掌舵期间，针对电动车的消极言论，也让他被部分网友扣上了“电动车死敌”的帽子。

2020年末，丰田章男曾在日本工业协会年终新闻发布会上直言，电动车被过度炒作，并不是真正环保的汽车。消息传到中国，小鹏汽车CEO何小鹏在微博转发了这则报道，并附上了一段诺基亚手机黯然退场的故事，暗讽丰田正在错失时机。

2022年12月，丰田章男在出差泰国期间再度表态，“汽车行业的参与者基本都是沉默的大多数，孤注一掷地追求电动汽车真的可以吗？但他们又觉得这是大势所趋，所以不能大声说出来。”消息一出，又引发一片哗然。

然而有意思的是，作为汽车行业中反电动车的“先锋”，丰田章男在十余年前就投资过特斯拉，而彼时的特斯拉还仅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创业公司。

据BBC 2010年5月报道，丰田向特斯拉汽车公司投资5000万美元，两家公司宣布建立合作伙伴关系生产电动汽车，这笔交易使得这家日本巨头获得特斯拉约2.5%的股份。此时，丰田章男才刚刚接手公司一年。不仅如此，丰田还促成了其在美合资工厂NUMMI工厂的低价出售，该工厂现在正是特斯拉的弗里蒙特工厂。

不过2016年，丰田便将所有特斯拉股票出手，有观点认为，当时年轻的丰田章男未能顶住丰田内部“家臣们”的压力，转而走上了保守路线。

当然，丰田章男最终也没有对特斯拉“嘴下留情”。

十年后的2020年6月10日，特斯拉市值突破1900亿美元，一举超越丰田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车企。在数日后的丰田汽车财报电话会议上，丰田章男表示，“特斯拉并没有制作出真实的东西，消费者只是在购买食谱。而丰田有厨房和厨师，我们可以做出真正的食物。”

丰田章男认为：“特斯拉严重高估了自己的价值，并且还没有成熟到足以影响全球汽车趋势，尤其是在电动汽车技术领域。”

押宝混动汽车和氢燃料电池汽车

仅因对电动汽车的激烈言辞而鄙薄丰田章男，其实多少有些片面。不少业内人士认为，丰田章男是在为丰田汽车在技术路线上的平稳过渡争取更多时间。

一直以来，丰田汽车都在深耕混合动力汽车和氢燃料电池汽车。丰田章男也曾多次发表“纯电动汽车只是氢能源过渡”“未来只会有混动和氢能源两种驱动形式”等观点。

值得注意的是，丰田汽车的油电混动技术与中国市场常见的插电混动技术是两种不同的技术路线，油电混动无法进行外部充电，动力均来自燃油，只是把发动机多余的能量以及刹车能量回收储存，因此，油电混动技术并不被归类于新能源汽车技术。

对于丰田的混动技术，汽车行业曾流传着“世界上有两种混动，一种是丰田，另一种是其他”的说法。早在上世纪90年代，丰田选择了混合动力技术作为核心技术进行攻关与推广，1997年，丰田普锐斯上市，这是世界上第一款大规模量产的油电混合动力车，从此，混合动力成为一个崭新的汽车产品分支。

但是，这样的技术格局正在被打破，随着政策、市场，以及发展趋势的不断倒逼，以比亚迪为代表的车企开始以更加接近纯电驱形式的混合动力技术撼动丰田积累多年的优势。

一方面是对已有油电混动技术的坚持，另一方面，对于氢燃料电池汽车技术前景的坚信也在掣肘丰田。

顾名思义，氢燃料电池汽车以氢气为动力来源，不同于石油，氢气在自然界中可获得性强，通过电解水即可制取；同时，氢燃料电池汽车的核心部件电堆、氢气瓶的原材料更为常见，制造过程中仅使用少量贵金属铂，相较于大量使用锂、钴、镍等稀有金属的电动车，大幅减少了对资源的依赖。

对于岛国日本而言，不依赖资源进口的氢燃料电池汽车无疑更为有利，因此丰田这一技术路线也受到了日本政府的推崇。不过，自2011年福岛第一核电站发生辐射泄漏事故以来，日本政府一直坚持尽可能降低对核电的依赖，这向电量需求巨大的氢燃料电池汽车产业泼了一盆冷水。直至2022年，日本政府才放弃这一立场，转而寻求“最大限度”利用核电。

就全球市场来看，市场调研机构SNE Research发布的数据显示，去年1-10月，全球氢燃料电池汽车总销量仅有1.61万辆，同比增加8.8%。在氢燃料汽车接受度较高的美国市场，丰田自2015年至今也仅售出约1.4万辆。虽然世界各国都在从能源角度大力推动氢燃料电池汽车的发展，但受制于储存、运输难度和制氢成本等，业内对此不乏唱衰的声音。

无论氢能前景如何，不得不承认的是，押宝氢燃料电池汽车的丰田错过了当下。

2021年9月，日本经济新闻与专利调查公司Patent Result合作调查了美国纯电动汽车相关专利，当时丰田专利排名第一，福特第二，特斯拉第八，报道还援引伊藤忠总研的高级主任研究员深尾三四郎的观点称，如果日本车企不能尽快将专利技术转化为业务，在纯电动汽车领域也可能重蹈日本电子行业被其他国家赶超的覆辙。

佐藤恒治接棒，能否带大象转身？

对于全球销量屡获第一的丰田，外界常用“大象”来形容其庞大，批评者则用“大象”来描述丰田汽车对市场变化的迟钝和对新技术的傲慢，甚至连丰田章男都承认过对市场“慢半拍”。

在电动化浪潮席卷下，丰田汽车其实也已经开始在电动化道路上迈进。2019年，丰田章男亲自挂帅，在丰田内部成立全新的部门，主攻新能源汽车研发。

此外，丰田公司还积极寻找盟友。早在2020年3月，丰田与比亚迪就宣布双方合资成立了比亚迪丰田电动车科技有限公司。据日本《朝日新闻》报道，丰田汽车在2022年10月24日宣布，与比亚迪公司联合开发了轿车型电动汽车bZ3，其目标是通过与比亚迪合作，在中国市场扩大份额。

在电动化规划布局上，一年多之前，丰田汽车才发布了被称为“史上最激进”的电动化战略。2021年底，丰田章男携16款纯电动车型——包括14款全新纯电动概念车和雷克萨斯RZ电动跨界车亮相，他还表示，2030年，丰田每年将生产350万辆电动汽车。

不过遗憾的是，丰田纯电动新产品上市后的市场状况未及预期，也暂未表现出可以有效引起消费者关注的竞争力。丰田汽车首款纯电动SUV车型bZ4X上市后不久便被曝出安全隐患，去年8月，丰田汽车开始在全世界范围内召回其该车型。在中国市场，丰田电动车型累计销量仅数千辆，在特斯拉、比亚迪等巨头的混战下无异于透明。

对于新掌门人佐藤恒治的上任，业内最为期待的便是其能否带领丰田这头大象成功转身。

佐藤恒治现年53岁，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理工学部机械工程系，大学时主攻内燃机研究，1992年入职丰田汽车公司。他是雷克萨斯 GS和LC车型的总工程师，同时也是丰田旗下担任过总工程师的技术者中少有的履历中涉及汽车引擎、车体/车架、悬挂等多领域的技术开发型人员，曾参与卡罗拉、普锐斯等品牌部件开发，目前是雷克萨斯的负责人。

在佐藤恒治的领导下，丰田汽车的侧重点是否会发生转移还有待观察。不过，有不少分析人士指出，丰田章男继续担任董事长或仍将实际操控公司。

《华尔街日报》表示，在丰田章男继续担任董事长的情况下，佐藤不太可能直接挑战其前任老板的政策，但可能会加速变革。在致辞中，佐藤恒治表示，丰田的愿景是造出更好的车、成为最好的车企，“我们要以行动和产品来践行这个承诺，例如推进电动化转型、更好地响应多元化和本地化需求。”

值得一提的是，丰田章男在其“史上最激进”的电动化战略中提出，2030年，丰田每年将生产350万辆电动汽车。而可以对比的是，对于2030年，埃隆·马斯克给特斯拉的销量目标则是2000万辆电动汽车。

（文章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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